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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宁县小市芳芳土酱的源与味

发布时间:2022-06-29 浏览次数:

  在工业化蓬勃发展中,传统的土特产品在现代化、时尚化潮流中保持着原味、土味、个性化的特点,保持着传统的人文精神和人格温度,算是潮流中的暖流、异彩纷呈中的“只此青绿”。

  怀宁县小市镇古称“小吏港”,又名焦吏港,是东汉著名乐府诗《孔雀东南飞》故事发生地,这儿低山浅岭、河湖密布、四季分明、物产丰富,盛产米粑、竹席、板糖、挂面、土酱等土特产品,其中手工土酱更是历史悠久、闻名乡里。

  小市镇境内有一家芳芳土酱坊,因酱的醇味和人的醇厚而深得乡人喜爱。芳芳土酱坊原名叫汪氏土酱坊,汪家制酱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清代道光年间。据《一本堂汪氏家谱》记载,汪氏耕读传家,数代经商,家业兴旺,明代思义公捐款捐粮救济灾民,明英宗授予“旌义堂”牌匾,以旌天下。汪氏后人代代坚守思义公“广积谷物,以备荒救人,是为天下、利万民的大计也”之遗训,重义疏财,博施济众。道光年间,显成公(1837年——1863年)更是修桥铺路、济贫扶弱等善事不断,为四邻八乡所爱戴。某年春夏之交,家中造屋上梁,四邻八乡纷纷送来麦粑(有恭喜发财之义)以示祝贺,一天之内,麦粑堆积如山,吃过、散过、回礼之后还剩很多。因天气湿热,第二天,所剩麦粑全部发霉。索性,又熬制黄豆,置办瓦缸,用当地流行的土法制酱,一个小规模的酱坊由此诞生。第二代制酱人汪祖健(1861年——1904年),创建汪氏酱坊,创造性地用当地野生的黄荆叶子铺在发酵的麦粑上,让土酱散发出黄荆的幽香,制成黄荆麦粑黄豆酱。第三代汪光璠(1883年——1965年)传承祖艺,制作黄荆麦粑黄豆酱。第四代汪恭模(1924年——2014年)在传承祖艺的基础上再次创新,把黄荆叶子晒干、磨粉,加入面粉做粑,让黄荆麦粑黄豆酱的香味更加浓郁。

  汪氏酱坊现在的主人叫芳芳,遵循祖训、传承祖艺,成立土酱坊公司,生产黄荆麦粑黄豆酱以及相关的系列产品。芳芳曾是保险行业销售主管,丈夫也在县城里上班,一家人在县城生活得非常幸福。2013年,住在小市乡下的公公汪恭模在家中不慎摔倒,下半身突然无法动弹,送医后被告知老人家瘫痪了。婆婆年老体衰,不能照顾瘫痪的公公,芳芳毅然请长假回家专心照顾公公。无论是擦身、翻身还是清理床铺,她都没有一丝抱怨。面对公公的焦躁不安,甚至动手打人,她都微笑以待。直到公公去世,芳芳都是勤劳躬亲、和颜悦色,用孝心和坚韧书写了一曲敬老爱亲的赞歌。在照顾公公期间,和婆婆一起打理家中的小酱坊,不知是天赋还是勤奋,春备料,夏制曲,秋翻晒,冬成酱,两年下来,纯手工酿造的黄豆酱在芳芳手里变得更醇、更香、更美味,她深深地爱上了这门老手艺。但是,手工酿造黄豆酱,经过做粑、选豆、蒸煮、发酵、晾晒等环节,工艺复杂、环节精微,消耗材料多、晾晒时间长、劳动强度大、经济效益低,真的很难坚持。

  正在犹豫之际,2016年,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“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、柔性化生产,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,增品种、提品质、创品牌”。看到这一消息,芳芳耳目一新,顿时受到鼓舞,决定申请成立土酱坊公司,既可以在家照顾婆婆,又可以把公公的这门老手艺传承下去。她所传承的不光是传统手艺,还有传统孝道和工匠精神。

  芳芳土酱坊是一个宁静的小院落,黎明微光下,远处小山坡上绿意朦胧,近处池塘边垂柳婆娑,空气里飘忽着酱的香味,忽浓忽淡,醒鼻提神。院子里横竖整齐摆满了上百口黒釉的酱缸,每口缸上都盖着斗篷状的盖子,像穿着黑衣、戴着斗篷的一群武士在蹬桩练功,沉默坚韧、蓄势待发。主人芳芳手拿木棍在酱缸里搅动,画圆的动作娴熟而有韵律,或深黄、或黝黑的酱料在棍子的搅动中有节奏地旋转,她那矫健、窈窕的腰肢也随之扭动,像彝族姑娘的木棍舞,铿锵有力、情深意长。从搅动的缸里飘出浓郁的酱香,浸入口鼻,顿时口湿鼻润,味蕾被一种熟悉的香味所唤醒,心脾被一种久违的甜美所抚慰,这就是尘封已久的儿时的味道。

  土酱制作周期两到三年,每道工序都饱含制作者的专注、坚持和心血。“发酵时的室内温度、干湿度非常讲究,决定着发酵是否成功;晒制时有太阳或是阴雨天,关乎酱料香味浓郁程度;搅拌充分与否则决定着黄豆酱是否被均匀晾晒而让品质均匀……”芳芳抹了抹额头的汗水,抬起绯红中透着黝黑的脸庞,微笑着说,“做酱很辛苦,但我会坚持,不让老手艺失传。”

  正道沧桑、好事多磨。土酱坊成立后第一批酱,除了县内乡亲零星购买外,还剩1万多斤放在缸里无人问津,投资几十万、劳累两三年,劳民伤财、颗粒无收,一家人急得团团转。第二年,春暖花开,喜讯传来,县农业部门通知参加在上海、合肥、长沙等地举办的名优产品展销会,因其独特的香味吸引了大批顾客,每次带去的产品都被销售一空。随后,浙江的一家食品公司把剩下的1万斤酱全部买走,价位压得低,勉强回本,信心大增。2019年夏天,因芳芳到城里办事,突然天下暴雨,几十缸酱淋了生雨,又来不及搅拌、翻晒,结果生蛆或发酸,只好全部倒掉,辛劳付之东流。“当时我大哭一场,几乎绝望,但想起公公‘要把这手艺传下去’的嘱托,我决心进行到底。”芳芳表情坚毅、话语坚定,“开弓没有回头箭,现在只想着全力以赴去做好。”

  锚定目标、流着汗水、坚持奔跑的人,一定会赢得鲜花和掌声。这几年芳芳坚持优化做酱工艺、增加品种、提升品质。土酱味道愈加鲜美、营养更加丰富,据相关部门用现代方法检测,土酱各项指标符合国家规定,纯自然、无添加,富含人体需要的各种氨基酸和多种有益微量元素,倍受消费者青睐。用芳芳土酱烧成的红烧肉,色泽油亮金黄,口感粘甜润鲜;烧成的豆腐,白里透黄、糯软鲜香;蒸出的鸡蛋羹,如乳如膏、嫩鲜滑爽。同时,在县乡电子商务部门帮助下,芳芳土酱挂网销售,销售渠道越来越宽,浓郁的酱香飘向大江南北、千家万户,公司业绩也逐年攀升。2021 年,芳芳被评为县三八红旗手,芳芳土酱制作技艺被评为县非物质文化遗产,芳芳土酱和芳芳本人入选“全国乡村特色产品和乡村工匠名单”。

  芳芳土酱遵循自然规则,秉承传统工匠精神,以古老的手工技艺,与节气相适应,与物性相吻合,让个性多彰显,一丝不苟、精益求精。费孝通在《乡土中国》里说:“从基层上看去,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。从土里长出过光荣的历史。”像芳芳土酱坊这样深沉专注、精益求精地坚持,努力让土酱保持“乡土性”并散发泥土的芬芳,就是在创造一段关于酱的“光荣的历史”吧。